第五十八章 血枫(十六)

作者: 载荷 字数:3055

  思绪一转,突然想到越枫林来了,萧暮雪抬脚走向远处的帐篷,想起越竹镜方才那眼神,她真的怀疑对方会不管不顾举剑杀了她。

  那两人,留不得啊。

  只是失了越枫林这个玩具,倒是可惜,像她这样强劲的身子,鲜活充满精力,不像宫女的,看着可以,其实内里全是虚的,她兴致正浓,对方就死了。

  萧暮雪踏进帐篷,她派去的太医已经走了,越枫林的伤口已经上了药包扎,此时正趴在床上,眼睛半眯着。

  越竹镜回过头去,视线淡淡扫过萧暮雪,一言不发,跪在床榻边为越枫林整理着散落在床铺上的发丝。

  后背的伤口严重,越枫林微微一运动就会牵动,鲜血时不时渗出来,在洁白的绷带上留下痕迹,越竹镜这时也会拿起白色帕子,擦拭越枫林额头上的汗珠。

  萧暮雪就这么站着看,开口说道:“出了此事,只怕明天整顿之后就会回京。”

  越竹镜眼神亮了亮,按照出发前萧暮雪的说法,只要她平安无事的回到京城,就会给出解药放二人离开。

  萧暮雪慢慢走近,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声,“本宫反悔了。”瞥见越竹镜因惊异一瞬的失神,视线又落到越枫林微微僵硬面部表情,她嘴角挂上有些残忍的笑,纤长手指重重按在越枫林背上,说道:“本宫是说,不放你们离开。”

  毫无预料,越枫林疼得闷哼出声,越竹镜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阻拦,在看到萧暮雪眼中的戏谑,她将身子伏得更低,“公主是要言而无信?”

  停下手中动作,萧暮雪冷冷说道:“你们配?不过是从暗部来的两条狗,充其量是高等点的侍卫,你们的生死,不过在本宫一念之间,一时兴起说放你们走的话,现在本宫想收回,你们不满大可以表现在脸上,本宫最喜欢看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表情了。”

  “况且。”萧暮雪说着,走到另一边,看着越枫林红色的眼睛。

  失去光彩活力的红色有些黯淡,远远不如以前好看,她想起那名想要爬山龙床的异族舞女。同样一双眼睛,安在不同人身上,一个妩媚妖娆勾人心魄,另一个充满光彩和活力。

  “你们二人犯下大错,让本宫身陷险境,还害得自己受了伤,明日本宫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,如此好的机会白白浪费,等你大好了,我们再算账。”

  最后一句话,是萧暮雪说给越枫林听的,手指细细描绘对方眉眼轮廓。

  越枫林被那痒酥酥密密麻麻的感觉弄得实在难受别过头去。萧暮雪的手停在空中,脸上又浮现出笑容,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上灰尘,又回到自己的营帐。

  萧暮雪一走,越竹镜赶忙站起来查看伤口,双手摸向越枫林额头,微微松了口气,又喂下一粒丹药,说道:“还好没发烧。”

  一位皇子死了,队伍整顿结束后,明天可能就要回京,越枫林只是个身份地位的侍卫,身上有伤没法骑马只会被留在木兰围场,不会像后宫娘娘和京城贵女一样,来时去时都是豪华马车。

  木兰围场离京城很长一段时间的距离,越竹镜光想想就觉得呼吸窒住,这么长时间,她害怕萧暮雪又突发奇想生出什么事端,也怕受伤行动不便的越枫林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有危险。

  正如越竹镜所预料,夜晚整顿队伍,开始统计无法行动的伤员,越枫林连坐都坐不起来,拿着纸笔的士兵见此,将二人所在帐篷的号码记了下来。

  越竹镜开口问道:“我也能一起留下来吗?”

  士兵有些为难,想了想,说道:“你们是朝阳公主的贴身侍卫,还是听从她的指令。”说着,将纸上越枫林的名字划去,前往下一个营帐。

  没想到士兵前脚刚走,萧暮雪就进来,视线淡淡扫过床榻上的越枫林,想了想要说的话,她心里有些不舒服,三番五次的到来,她跟一个跑腿的一样。

  “明天,你们两跟我一起走。”

  越竹镜咬咬牙,反驳道:“公主,姐姐的身子,没办法骑马,请公主将我和她一起留在围场。”

  萧暮雪轻笑,对越竹镜的话置若罔闻,重复道:“明天,你们两和我一起走。”

  隐隐察觉萧暮雪周身异常的气息和情绪,越竹镜也没在多说,出发前她们就已经服用了毒药,萧暮雪想要她们的命易如反掌。

  一反抗,指不定人家一生气,现在就得死在这。

  越竹镜呼出一口气,呼吸愈发不顺畅,胸口好像有石块结住一样。

  这莫非,是出发前的毒药起了药性。

  萧暮雪见状,伸手敲了敲越竹镜的胸口,对方立刻痛苦地蹲下身子,捂着心口,她拿出一粒丹药喂下去,越竹镜大口大口喘着气,却呼吸不到一点空气。

  “少说点话,毒性不会扩散这么快。”

  萧暮雪眸色微沉,是她的疏忽,这次冬狩之行,只带了两枚丹药预防万一,现在给越竹镜用去了一颗,估计越枫林也会用去一颗,万一等行动时突然毒性发作,可如何是好。

  想到这,萧暮雪整个人愈加烦躁,她向来习惯了用药物控制手底下的人,这次给二人毒药,是怕对方为了什么伦理道德反抗命令,越枫林倒算了,头脑简单四肢发达,可越竹镜是个有主意的,难保她不会怂恿姐姐做出背叛之事。

  越竹镜缓缓恢复,勉强站起身子来,又忙问道:“姐姐她?”

  萧暮雪横了她一眼,“本宫不是大夫,如何知晓她何时发作?你自己看着,昏迷的人,别一不小心死了”

  留下一枚丹药,萧暮雪又踏进夜色里,不想回自己的帐篷,在营地里瞎转悠,

  听到此话,越竹镜忙跑到床榻边,她不懂得医术,只得将手指在越枫林鼻尖下探探对方呼吸,拿起丹药想要喂下去,又恐浪费。

  “姐姐,姐姐。”

  她轻轻在伤员耳边唤道,越枫林睁开眼睛,不顾伤口的疼痛,挣扎着坐起身来,将脸上散乱的发丝拨拉开,张了张口,嗓子有些干哑,“拿点水来。”

  看越枫林喝完了整整半壶水,越竹镜忙开口问道:“姐姐可有感觉胸闷气短?”

  越枫林大口喘了两下气,摇了摇头,也没多想越竹镜为何这样问,又想拉了被子睡去,见妹妹泛红的眼眶,她忍不住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  “朝阳公主说,明天必须走。”越竹镜想了想,猜测道:“她明天,可能还需要姐姐。”

  越枫林失笑,“我这样骑马都费劲,如何提剑杀敌。”

  “姐姐不应该救她,左不过一死,还能拉她一个。”

  越枫林没有说话,只是笑笑,揉了揉越竹镜的脑袋,栗色的发丝触感柔软。

  第二天一早,萧暮雪差人送来宫女的衣服,越竹镜心中一喜,忙扶着越枫林出帐篷,果不其然,如其他公主一样,萧暮雪选择了马车,而不是骑马,而她们,也作为朝阳公主的贴身侍女一起上了马车。

  萧洵笑容和煦,问道:“朝阳今日,怎不骑马,改坐车了?”

  萧洵,是所有皇子中,萧暮雪最喜欢的一个,一是因为他早年逝去的母亲,莺贵妃,是她的庶母中最为和善亲厚,又恪守本分的,另一原因,他本人觊觎皇位是不假,但是骨子里温柔和教养让人厌恶不起来。

  萧暮雪也报以同样友善的笑容,回答道:“朝阳毕竟是女子,自然不能和哥哥们相比了。”

  萧洵剑眉轻挑,没有预料到一向觉得自己和男子无异的朝阳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
  皇帝听到二人对话,冰冷目光看向这边,萧暮雪回以一笑,上了马车。

  越竹镜也差异于萧暮雪的突然转变,是什么计策?

  皇帝的态度也令她不解,一向是温和笑着的形象,难道是查出来萧乾的死因与萧暮雪脱不了干系,还说了让萧暮雪彻底死心的话?

  不可能。

  萧暮雪昨晚在帐篷中的表现,明显是有计划要实施,坚持了这么久,她不像是因为别人的一席话而放弃的人,她那几乎魔怔的执念……

 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,她惊愕抬起头,对上萧暮雪似笑非笑的视线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她试探性问道,对方轻轻嗯了一声,闭目养神,越枫林也昏昏欲睡,马车内只有越竹镜一人坐立不安。

  自不量力,她心底嘲弄萧暮雪,一个没脑子的公主,现在要带着她的手下,以卵击石。

 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。

  越竹镜脑中疯狂思考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和姐姐的性命。脑中一团乱麻,一时想不到对策,她攥紧拳头,看着萧暮雪那一幅淡定的模样,她恨不得立刻挥刀杀了她。

  左右都是一死……

  袖间放着防身用的小刀,越竹镜还未拿出来,越枫林便睁开双眼,双手盖在她的手上。

  “姐姐。”

  越枫林摇了摇头。

  她们的命,都是暗部给的,往小里说,她十几年来的吃穿用度,也是暗部掏的钱,暗部效忠于萧姓皇族,不管越竹镜如何想法,她是无论如何,都不会恩将仇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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