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好一会,粉衣女孩才领着店主来。
“你,的愿望是什么?”
店主还拿着酒壶,身子歪歪斜斜,夜芙的衣襟上沾了不少酒液。
“不好意思,我阿姐她醉了。”
粉衣女孩面带歉意,拿了手绢想要擦拭夜芙的衣服。
“不碍事。”
“那就先就去吧。”
搬开一盆海棠,现下不知大楚是什么季节,夜芙只觉穿着凤翔的夏装有些凉。
怎么会有开的这么艳的海棠。
似假似真。
想要伸手触碰,店主却拦住。
“别碰她。”
店主目光一片清明,没有了方才醉酒的模样,粉衣女孩见状,又是一番道歉。
“对了。”店主爱怜的抚了抚海棠花的花瓣,看向宁灵武,“想要实现愿望,就要死,尸体不会在这,你可以先离开。”
宁灵武愣住,看向夜芙。
“你先回去。”
夜芙淡淡开口,宁灵武还想说什么,她摇头制止,“回去。”
店主斜斜倚在墙上,宁灵武走了,她才咬破自己的手指,鲜血渗了出来,一间密室的门也打开。
密室内很空旷,只有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,坐在了店主对面,夜芙打量着桌上的奇怪石器。
“想要实现什么愿望?”
轻车熟路的开口,店主翘着二郎腿,姿势十分不雅观。
“轮回转世,本……我想要与我缔结过千世结的男子,下一世遇到我们第一世相遇时的我。”
夜芙尽量说的简洁明了,店主还是没听明白。
“什么东西?”
店主皱着眉头,又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,“算了,反正也不是说给我听。”
手指被石器咬住,夜芙只感觉自己的生机都从那里流了出来,一丝力气也使不上,自己存在的感觉,越来越微弱。
最终化为一片烟雾。
……
石器中落下一红色花灵,里面的海棠雍容华贵,可望而不可及。
颜色比别的要深一些,想起刚才女子说到的前世和千世结,店主心里有了猜测。
“喏,这个,好几段记忆。”
说着,她将花灵丢给一旁的粉衣女子,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出密室,嘴里哼着不成样的小调。
……
石板上的画面变得黯淡,御殊在石板上看过自己不止一次,只是和别人一同欣赏自己醉酒无礼的无礼模样,好像还是头一次。
“阿姐好像特别不喜欢别人碰海棠的花瓣。”
阿樱看着门外依旧鲜艳的海棠花,再次说道:“那盆花,阿姐说之所以无论时节都能开的那么鲜艳,是因为土里埋着一位女子的花灵,以灵气滋养的缘故。”
咽了口唾沫,阿樱见御殊脸色如常,呼了口气,问道:“那名女子,是谁呢?阿姐的故人?”
御殊避开阿樱的视线,“等把另外两世的记忆看完,你把这个送给叙阳。”
方才所见到的黑衣老太太,和沈葵儿花灵里的是同一人。
手里还有御家族人专属的碎玉。
“知道了。”
阿樱回答,盯着又要开始浮现画面的石板,对御殊强行转移话题的行为没有办法。
“阿姐,第二世的记忆要开始了。”
……
“郡主,您要的东西,都拿来了。”
秦慕容淡淡应了声,抛给殿下小婢女一锭金子,“给他换上。”
纤纤玉指指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小乞丐。婢女从地上捡起金子,喜形于色,忙抱着衣服走过去。
“就在这换。”
婢女愣住,在秦慕容的注视下,咬咬唇,解开小乞丐的衣服。
小乞丐虽然叫小乞丐,但是他的年纪也不小,十五六岁的样子,穿着小一号的衣服,混在油腻肮脏的乞丐堆里,他的确是最年轻的一个。
对于当众换衣服这件事,小乞丐显得极为抗拒,他向后退了一步,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一会得找人查查是哑巴还是不会说话。
手指一下下点着玉制的椅子把手,小乞丐的抗拒让秦慕容显得极为不耐。
大手一挥,转而又想到和头牌娘子的赌注,强笑着走下去,轻轻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,“下去换吧。”
婢女惊异于秦慕容的好耐心,拉着小乞丐走出去,舒了一口长气,“我说啊,郡主可第一次带你这么脏的男子回来,虽然,你是他们中长的最好看……”
停下步子,婢女细细打量着小乞丐的脸,点了点头,“虽然脏了些,但的确被那些软绵绵又化了浓妆的男子好多了。”
小乞丐一言不发低下头,看着自己已经露出来脚趾的鞋子,“郡主。”嗓子干哑的厉害,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。
“郡主,是什么样的人?”
婢女闻言,做了个嘘声的手势,四下看了看,拉了小乞丐到偏僻处,“嘘,私下里议论郡主是要杀头的。亏你还是七星的乞丐呢,居然不知道明芙郡主。”
知道倒是知道。
只是这一世的记忆里的恋人,与上一世差别实在太大了些。
明芙郡主秦慕嫣,大将军王秦楚轩的独女。
以前的江宁,和凤翔战乱不断,秦楚轩所向披靡,带领江宁士兵打下不少胜仗。
现在两国有了停战协议,大将军王没有仗可打,即使现在整日游山玩水,但靠着前半生的赫赫战功,也能庇佑子孙无忧。
母亲早逝,缺乏管教又有身份地位金钱的明芙郡主,耽于美色,男女通吃,七星的花楼,每一间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。
长了一双能说会道的嘴,把太后哄得高高兴兴。饱读诗书,琴棋书画皆通,每次宫廷宴会,都是大放异彩。
活成这样,七星中不少贵女都在羡慕,可她们不同,明芙郡主压根就不用考虑家族联姻的事情。
“郡主实际上,很温柔的人。”
小乞丐笑着回答,就是方才在大殿上秦慕容的温柔笑容,才将自己前世的记忆唤醒。
手腕上沉甸甸的,虽然空无一物,但是他能感觉到一根红丝线的存在。
那是千世结。
女婢神色奇怪,“你是不是坏了脑子,郡主啊,喜怒无常,心里想什么想做什么没有人看出来的,前一秒还能对你笑呵呵的,后一秒就能亲手拿剑砍了你。”
笑容僵住,前世的楚欢,温柔善良,可是连踩死昆虫都能伤心自责的小女孩。
长着一模一样的脸,身体里住着同一个灵魂,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理由。
想到这,小乞丐的心中释然了不少。
“怪可怜的。”又是一个被郡主折腾的可怜男子。
婢女摇摇头,扬起一个笑脸,“别想这些了,你现在的情况,是能在郡主府逍遥快活一阵子啊,话说回来,该怎么称呼公子呢?”
前世的楚辞岁,被人称作“丞相”或“老爷”,这一世的乞丐陈七也没有被称作“公子”的待遇。
这个称呼倒新鲜。
“陈七。”
婢女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皱起了眉头,“我看你身子也没什么毛病,怎么做着乞丐这……行当?”
“说来话长。”
陈七小时候受了刺激,嘴巴不会说话,长期不与人交流,没有谋生的办法,只能做加入乞讨的行列。
“陈公子跟我过来吧。”婢女手里还拿着衣服,向前走去,“在这郡主府里,最要不得的,就是想得太多,自讨苦吃,”
婢女一直在郡主府服侍,见过太多被明芙郡主厌弃的男子或女子了,她们身份低微,常常被人践踏在脚底,明芙郡主有两幅面孔,这时候,会笑吟吟的接纳你,给你金银财宝,想要的宠爱,过不了多久,当她发现了新的玩物,就换上另一幅面孔,轻则逐出郡主府,重则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杀掉。
陈七没有答话,默不作声走着。
楚欢的转世秦慕容,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,她们用的可是同一个灵魂,不久之后,就会在千世结的作用下恢复记忆。
……
“郡主刚才的笑容,可真是温婉和顺。”
秦慕容闻言,合住的眼睛睁开,看见面前缓缓走来的男子,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。
“怎么还没走?”
“来跟殿下道别。”
男子微微屈膝,将发丝拢到耳后,又轻飘飘的挪着步子。
大殿上又恢复安静,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似的。
殿内熏得香是廉价而又媚俗的合欢香,二等花楼里常常飘着这味道。
明芙郡主喜欢,秦慕容喜欢,她最喜欢歌舞丝竹,貌美的男子与女子。
他们明亮清澈的目光中的点点欢喜和略微羞涩,被人倾慕着的感觉,总能让秦慕容无比愉快。
耐心的等待着洗干净的小乞丐,明芙从来不介意在美人身上多花些时间。
“郡主头上的簪子,不好看。”
似是没想到陈七的第一句话是这个,秦慕容眉头轻挑,也不恼怒,温柔笑道:“陈七……是吧?你来替本郡主选个好看的,如何?”
好像与白天时相比换了个人,秦慕容指着里屋的梳妆台,陈七不露丝毫胆怯神色,反而从容的走进去,熟稔的打开台上的首饰盒。
女子头饰分为好多种,一个乞丐能认识簪子。
颇具来头啊。
手指摩挲着下嘴唇,秦慕容另一只手接过陈七递来的桃玉簪子。
“真好看,可是和本郡主今天的服装,好像不太搭配。”
一大早,秦慕容就去了七星最有名的花楼烟雨楼,和花魁娘子谈笑。身上穿的衣服没换,是一件月白色清雅男装。
簪子戴的也是男子束发用的。
“郡主不适合这样的衣服。”
陈七回答,伸手取下秦慕容头上的簪子。
“你倒是自来熟。”
秦慕容说道,头发瞬间披散下来,察觉到陈七有给自己绾发的心思,心中平平淡淡激不起一丝波澜,她已经习惯了,就算是现在有人穿着大红的嫁衣和她坐在新房里,估计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情感起伏。
是漂亮的脸看多了,就会觉得无趣?
还是同样的事情做的太多的缘故?
“陈七和郡主,原本就是熟人。”
熟练的替秦慕容扎了女子的发髻,陈七从她手里抽出簪子,又小心地别了上去。
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“
陈七吟出句诗来,秦慕容问道:“还读过书?”
前世的记忆全都印刻在脑中,论起学问,江宁最年轻的楚辞岁丞相,不会输于任何一人。
这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秦慕容的预料,本以为是个旖旎的夜晚,却和陈七七七八八谈论着书籍学问,有四书五经,也有冷门杂书。
“这样好的学问,怎么去做了乞丐?”
天已经蒙蒙亮了,秦慕容向来是玩乐惯的,没有丝毫倦意,亲自哄了陈七上床睡觉,她又大摇大摆的去了花楼。
这里对秦慕容来说,就像是第二个郡主府。
照例来到了烟雨楼,睡眼惺忪的柳妈妈强打起精神,招呼道:“郡主快请,铃兰现在已经起了。”
铃兰是烟雨楼的花魁,也就相当于是整个花楼街的花魁,常来的人都知道,铃兰是专属于明芙郡主的,也没人知道明芙郡主为何不为铃兰赎身。
秦慕容的生活作息完全紊乱,铃兰怕怠慢也起的极早。
随手丢过去一锭金子,柳妈妈笑着接过亲自为秦慕容领路。
“郡主来了。”
铃兰才洗漱完,桌上放着清粥小菜,瞥见秦慕容眼底乌青,她忙走过去挽上对方胳膊,娇笑道:“郡主昨晚上,怎么没有休息好?”
秦慕容无奈笑着,眼底满是宠溺纵容。
“和那个乞丐,从诗词歌赋,谈到了人生理想。”
铃兰捂着嘴,睁大了眼睛,小女儿家的娇憨显露无疑。虽有不少做戏的成分就是了。
“一个乞丐,还能和郡主聊这些事情?”
“许是家里除了变故的落魄公子,你不也说,他是突然从乞丐堆里冒出来的?”
铃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“说的也是。”转而脸上又布满笑容,“那打下的赌注,郡主可别忘啦。”
赌注是关于陈七的,铃兰烟雨楼时在乞丐堆里发现了他,给了钱,也不要,给了吃食,也不拿,想要硬拽到花楼街来买了,对方拼了命抵抗,无论别人说什么,一句话也不回答。
这成功吸引到了花魁娘子的注意,便向秦慕容提及。
秦慕容也有了兴趣,更多的,是对陈七容貌的兴趣,便和铃兰打赌。赌陈七什么时候会对秦慕容死心塌地。
铃兰赌半个月,秦慕容赌十五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