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最是那一抹温柔

作者: 鸢飞倩兮 字数:2048

  乱军深处陈鸢那自我安慰的匆匆一瞥,苏囿却仿佛心有灵犀,瞧得一清二楚。他淡漠的面具之后,心仿佛就要跃出胸膛,脑子中“嗡嗡”直响,肝肠悔断。明知道这无异于是有去无回的安排,却不知为何鬼迷心窍,偏偏任由她去。莫名的寒意让苏囿隐在袖子的双手不停地颤抖,他看着她苦苦支撑,看着她摇摇欲坠,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,冷汗滴滴落下。苏囿艰难而缓缓地抬起手,只因他已经无法继续选择漠视,是谁说他苏囿冷酷无情,六亲不认,即使功亏一篑,即使赔上这条性命,即使累了满城的百姓,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。

  “快看,援军到了”耳边柳彤雀跃的声音,及时地将苏囿拽出苦海,他精神一震,梅玉的身影隐隐可见,出现在李翔大军身后,来得是刘培斌的军队,这才是他们最后的底牌,他没有料错,大军及时的到达,胜利触手可及。然而心为何不见半分轻松,手毫不犹豫地挥下,一连几道命令下去,漫天只听喊“杀”震天。苏囿却只在心中不停祷告,希望可以来得及,鸢姐,你一定要撑下去。

  “殿下,您自己小心些,臣去接应他们。”苏囿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些颤抖,话虽说的沉稳,但是凡心已动,亦不似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冷静。

  柳彤眼底滑过一抹温情,安慰道:“苏大哥放心去就是。”原来他也有柔情的一面,也只有这时她才敢喊的亲近些,对着苏囿远去的背影,喃喃道:“鸢姐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
  苏囿翻身上马,一路催马前行,手中的银枪被紧了又紧,这杆枪是同陈鸢的一同打造而成,双枪合璧,共闯天涯的记忆,苏囿原以为只会尘封在心底,却在杀机四伏的战场中,被轻易点醒,记忆如流水涌入脑间。

  “你自己一个人吗?他们都比你大,比你强壮,你跟他们打不怕吗?”那时初遇,她在地痞手中救下他,他还不知她是女人身。

  “有我陈鸢在,任谁也欺负不了他。”她的豪壮,其实他曾不屑一顾。

  “从今天起,咱们就是姐弟了,有福同享有难同当”他习惯了她的守护,享受她的柔情。

  “呜呜,爸爸妈妈,好黑啊,你们不要走,鸢鸢害怕。”低声的梦呓,黑夜中,她只是个简单的小女孩,会哭泣,也会害怕。

  “姐姐,我会变强,保护姐姐一辈子,总有一天,我把这片天地都握在手中,送给姐姐。”原来起初的壮志,不过是护她周全,哄她开心,内心深处藏着的那句“半为江山半为姐”又是何时被遗忘。

  “我来了!”轻轻低语,宛如枕边昵语,苏囿浑身是血,追逐着那一点金色,硬生生地追入重围,只来得及见到陈鸢转盼回眸间的那抹浅笑。

  终于可以放心地倒下,身子软软地跌入熟悉异常的怀抱,陈鸢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,曾几何时,苏囿的城府变得高深莫测,亲近如她也无法猜测他的心思,然而这一刻,她知道他的眼中只有自己,没有所谓的理想抱负,没有权势天下,有的只是瞳中倒映的自己。若是能够选择,她宁愿时间定格在这一刻,溺死在他温柔地凝视下。

  陈鸢缓缓地合上双眼,无尽地黑夜,她却不再孤单害怕。

  “李翔部撤兵了。”明延紧张地注视着战局,忽然神情一动,大喜道。

  “殿下,我们要不要收兵?”传令官不想苏囿亲下战场,只得向明延请示。

  明延略一沉吟,柳彤接过话道:“殿下,让刘培斌带兵追杀吧,他久经沙场,自有分寸。咱们的人撤回来修整。”

  明延点头,觉得在理:“好,就按你说的办”

  传令兵举旗示意,滚滚的黄沙渐渐消退,厮杀声渐渐远去,这一仗从晨打到暮,终于告一段落。残阳映照大地,天地间全部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,晚风萧索,喊杀不再,徒留满地的尸体,一时静得让人窒息。

  明延眸中晶莹的泪花一闪而过,快步走下城楼,柳彤更不迟疑,随后而下。

  大战初歇,劫后余生的将士们自发地打扫着战场,受伤的相互搀扶,前去就医。每个人的身子都沾满了血污,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呻吟,而这时一身月白的直身的明延突然出现,置身其中显得异样的干净,一尘不染。然而下一刻,这个文弱如书生,高高在上的皇子,毫不犹豫地背起奄奄一息的士兵,柔声安慰。月白色的衣衫,渐渐被血色沾污,又被汗水浸湿。明延自始至终不曾解释一句,不曾有丝毫做作,一切是那么自然,仿佛受伤地是自己的兄弟,义不容辞的需要自己照顾,死去的是自己朋友,发自内心会悲伤。

  柳彤初时只是跟在明延身后,随着他们走近战场,浓浓的血腥味,越来越刺鼻,她强忍胃中阵阵上涌的酸意,侧目望去,明延脸色亦隐隐泛白,明白了他的意图,心中忍不住丝丝心痛,他们都是不适合战争的人,偏偏却身在乱世,他无形中想要肩负苍生,而她却只想守护他一人。

  柳彤慢慢同人合力抬起担架,运送重伤的士兵,她亦会尽自己绵薄之力。

  六月初一发生在东京汴梁城下的大战,终由李翔退兵而暂时停止。这场大战的胜利,为以皇子明延为首的乌国残余势力在这乱世之中,争得了一席之地,也令凤凰双将的名号在群雄争霸的名册里崭露头角,沉着稳定,指挥有方的苏囿,加上英勇果敢,悍不畏死的陈鸢,令人敬佩的一对爱侣,而两人生死相许的爱恋也一时传为佳话。

  但最让人滋滋称奇的是皇子明延悲天悯人的济世胸怀。天下的百姓经历了太多的战乱与磨难,战后皇子亲自抚慰伤员,慰问百姓,体贴入微,一时让百姓们争相相告,感概皇子是上天排来的神灵在世,特来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,明延的呼声一度登上新的高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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